2020年3月3日 星期二

那些人生中的磨石子地板

我的家庭教育很嚴格,小時候經常被訓話,每次被訓時都低頭看磨石子地板,選擇性把耳朵關起來。久了對地板石頭的分佈與形狀一清二楚,在苦澀的青春歲月,這些石頭是我的好朋友。我常常希望自己是一顆石頭,尤其是被訓話的時候,這樣就不用考試、唸書或練琴。

不知道是否因為如此,我對於黑白相間的桌面或地板不自主產生一種敬而遠之的直覺,尤其是石材。我其實沒注意到這點直到最近因為要蓋房子,跟設計師討論建材時發現我對黑白相間的櫥櫃檯面接受度很低。


我很抗拒中島這樣的大理石,喜歡灶台旁的人造石


但金龍沒有這樣的困擾,雖然他也搬了很多次家。這次選建材選磁磚與地磚顏色他交給我決定,因為他要上班無法飛過去。我飛到當地租了一輛車,開車到赴約地點,這是我第一次獨自在沙漠裡開車,我的感覺是車速很高,限速是75英哩等於120公里,聽起來還好但沿途許多大卡車也開這麼快,從後視鏡看感覺像是一台衝鋒飛車朝我衝過來,而且我以為沙漠裡只有黃沙與仙人掌應該很悠閒,沒想到比在台北市開車還緊張。

總之我獨自赴了兩場約,其中的重點是與設計師的會議,雖然我們有選擇建材的權力,但設計師們已經將所有顏色都搭配好,例如如果你選擇上圖的灶台壁面,同樣顏色的磁磚會出現在浴室的壁面; 如果選擇上圖的人造石檯面,浴室的檯面也會是一樣,所以其實我只是去選「配套」而已,無法客製化。

這樣也有好處,對於大部分沒設計概念的人而言減少許多作選擇的機會,就像速食店內的套餐,選一個號碼全幫你搭配好。就像如果你認識一個新的交往對象,必須要整套接受,他的外型、內涵、價值觀...畢竟我們無法「訂做一個他」。

很小的時候,我喜歡的對象一定要戴眼鏡,我不知道原因; 後來我喜歡唸理工的青年,我也不知道為何; 再來喜歡的是肉肉有點豐厚的男人,雖然很少遇到; 再來是只要人善良就好外型不重要,因為我遇到好幾位愛情的騙子。我曾經遇到一些非常喜歡的人,但因為某些因素不適合,當時的我只注意到我喜歡人家,完全無視於那些不適合的因素,硬要勉強跟他們在一起。真的就是「勉強」,年輕時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旦愛上就昏天暗地失去理智。

後來我發現兩個人要能維持關係並且走進婚姻,需要許多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就像打造一輛車,某個螺絲尺寸不對整台車就無法好好行駛,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很看好的情侶往往都是跟感覺沒那麼適合的人結婚,但這是在外人眼中的感覺,當事人往往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原因。例如林青霞與秦漢,例如雲之凡與江濱柳。我每次看電影或演出都覺得,妳應該跟秦漢結婚啊,或是妳為何不等江濱柳?他才是The one,但事實上他們跟別人結了婚之後也許過得幸福得很。

自己覺得幸福跟他人覺得你幸福是完全不同的事,雖然許多人一直想做到「人人稱羨」的關係,例如如果今天是金龍去選了那個大理石材當中島的檯面,我們的廚房看起來還是有模有樣,但是我不會開心。就像《慾望城市》裡的夏綠蒂,多年來一直想找個白馬王子結婚,過著人人稱羨的生活,當她遇到特瑞時以為自己遇到對的人,兩人住在豪華的公寓裡,當她接受雜誌的專訪時看到辛苦打造的王國終於有模有樣,當下卻是她想離開特瑞的時刻。

在選擇伴侶的時候,我們往往不清楚自己是在選結婚的對象還是選戀愛的對象,雖然通常我們都是選戀愛的對象並且希望能一起走到結婚。有些人沒什麼選擇的慾望,靠親朋好友介紹好像也挺好的。這些有或沒有的條件其實就像客廳裡的磨石子地板,幾十年後我才清楚它如何影響到我日後的選擇。

人生當中有好多磨石子地板在左右我們的人生,每個人因為這些因素而成為獨特的個體,我們必須要靠得夠近才有可能發現,但有時終其一生都找不到,但最重要的是:別人認為的幸福通常不是你覺得的幸福,這點通常騙不了自己,因為每個人家裡的地板都不一樣。